痕检是刑事科学技术的重要组成部分，是通过犯罪现场遗留的各类痕迹进行检验鉴定，为案件侦破提供科学依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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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，行驶在盘山公路上。已是盛夏的时节，又刚下过一场大雨，道路两侧的茶树苍翠欲滴，大块儿的云朵悬浮在半山腰处。
上午十点，W市青峰县龙泉村羊镇南家的客厅内。这是一个约三十平米的房间，门口拉设着红白双色的警戒带。四名穿着警蓝色勘查服戴着头套手套鞋套的技术员，正在细致地开展现场勘查工作。
下午三点，龙泉村村委会议室。这里是专案组的临时指挥部。痕检技术员路平将现场照片投影到白墙上， 开始汇报案件的现场勘查情况。
“案件的中心现场在羊镇南家的客厅里。客厅中间位置有一茶几，茶几北侧靠墙有一双人沙发，南侧有一圆凳，茶几上有四盘剩菜，靠沙发侧有一双筷子一个酒杯和一部手机，靠圆凳侧没有餐具。沙发坐垫呈卷曲状，沙发套呈褶皱状；在沙发顶靠的墙面上，有大量的喷溅血迹。茶几面有抹擦过的印痕，地面有拖扫过的痕迹。”
“根据现场勘查的情况，我们对案情分析如下，”路平稍微停顿了一下，看向市局副局长赵一甫。赵一甫冲着路平点了一下头。
“案件性质，是一起故意杀人案；杀人动机，仇杀的可能性较大；作案时间，六月十九日晚上；作案地点，客厅里的沙发上是第一现场；作案工具，锤子一类的钝器。
作案过程：六月十九日晚，案犯与羊镇南在客厅里喝酒，当时羊镇南坐在沙发上，案犯坐在圆凳上。案犯在羊镇南酒醉的情况下，用钝器将羊震南砸死，对现场上可能留下个人痕迹的地方进行了清理，借助运输工具将尸体运走，同时将自己用过的餐具和作案工具带走。
案犯刻画：可能是一人作案，男性，身体较为强壮，具有较强的反侦查能力，应该与羊镇南熟识。
物证情况：在案犯可能活动的区域，提取可疑生物检材八份，残缺足迹五枚，模糊手印一枚”。
这时，一名侦查员不解地问：“现场没有羊镇南的尸体，怎么能够确定这是一起杀人案呢？”
“我们从现场有大量的血迹，消失的餐具和作案工具，以及现场被破坏等异常情况，推断这是一起杀人案。案犯之所以将尸体运走并藏匿，我们分析其目的是延长作案的时间窗口，增加我们立案调查的难度。”
路平今年三十二岁，短发，两眼炯炯有神。路平的汇报语言简练，分条析理，给人以睿智和缜密的感觉。
听完现场情况的汇报，赵一甫神情严肃地说：“我同意技术部门的分析意见。现在正式成立‘6.20杀人案’专案组，增调警力全力开展案件的侦查工作”！
2
龙泉村地处W市青峰县最南端的深山里，有住户三百余家，人口近千人，是当地的大村庄。
村里有一眼泉，泉水一年四季喷涌不断。在泉眼的南边有一个大水湾，泉水直接流入到水湾里。村民给泉眼取名龙泉，给大水湾取名龙泉湾，给这个村子取名龙泉村。
据传说，早年的龙泉村里只有一个虎氏家族。西汉时期一个公羊氏家族的人避祸来到龙泉村，为了方便隐匿，改姓氏为公。起初的时候，虎氏家族的人不同意公羊氏的人留下，他们不希望外人分走他们的泉水和土地。公羊氏家族的十八个人跪地不起，并自愿改姓氏为羊，意思是羊不会和虎争食儿，虎氏家族的人才勉强留下了他们。
羊氏家族人丁兴旺，不断繁衍壮大，人口数慢慢地超过了虎氏家族。因为争夺泉水和土地，两个家族产生了矛盾。人的恩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的稀薄，羊氏家族的后人忘记了自己姓氏的由来，依仗着人多经常欺负虎氏家族的人。在龙泉村流传着这样的一句俗语：虎家不虎，羊家不羊（良）。
龙泉村海拔近二千米，年平均气温二十多度，周边山体坡度较缓，加上有龙泉湾的水可以灌溉，非常适合种植茶叶。
羊镇南是龙泉村的村主任，也是村里的茶叶揽头。所谓的茶叶揽头，就是协助村民统一渠道销售茶叶，从中抽取一定提成的人。龙泉村的惯例，谁当村主任，谁就兼着村里的茶叶揽头。靠着茶叶揽头这个兼职，羊镇南成了村里的首富。
龙泉湾南北长东西窄，呈椭圆形。龙泉村的房子都是沿着龙泉湾两岸坐北朝南并排建造。为了保护龙泉湾里的水，村民盖房子的时候，都是让开龙泉湾二十米。羊镇南家的房子没有建在龙泉湾的东西两岸，而是建在了龙泉湾的北岸靠近泉眼的地方，距离龙泉湾也仅有五米，从远处看，和龙泉村的整体布局很不协调。
六月二十日，羊镇南的失踪引得村里谣言四起，有人说起了虎氏家族和羊氏家族多年的矛盾，有人指向了年初村里房屋确权时发生的各种纠纷。
也有人提起来，十年前上任村主任羊朿忠死，其实也很蹊跷。
3
傍晚时分，晚霞如丝如缕，如梦如幻。W市公安局办公楼前成排的木瓜树上，结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。
十楼是刑警支队技术大队的实验室。电梯出来是一道道的门禁，保证实验室安全的同时，也给这个单位增添了一层的神秘感。距电梯口最近的是“李广垠工作室”，室内环境整洁，办公桌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字：书能香我何须花，茶亦醉人不须酒。颜体大字，看上去宽博端正，浑厚雄健。
李广垠是痕检室的负责人，四十二岁，二〇〇一年毕业于中国刑警学院痕检系。工作二十年，大学同学多数已经是单位的中层领导，他却被拴在了痕检技术上，一直没有得到职务上的提拔。同事们怜其人才，惜其能力，私下称呼其“李广”，省去最后一个垠字，借指“冯唐易老、李广难封”的意思。
当年，李广垠来市公安局上班时，年轻，帅气，聪明，痕检专业科班出身，擅长操作计算机，其前途被看好。
二〇〇四年九月，W市的高新区发生一起命案。中午的时间，一名妇女在家里被人用菜刀砍死。死者五十七岁，机床厂退休职工，长相平常，家庭和睦，为人老实本分，经济状况较差，与他人没有矛盾。现场死者衣着完整，家中物品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，作案工具是受害人家中的菜刀。案件现场分析环节，大家对案犯的杀人动机感到困惑；既不像仇杀、情杀，也不像是图财杀人。局长点名让李广垠谈个人的分析意见。李广垠做了一个大胆推测，说既然找不到作案的动机，说明案犯不是正常的人，有可能是精神病人作案。经排查，发案的小区里还真有一个男的，三十三岁，间接性精神病人。人到案后，现场的鞋印与精神病人鞋子的鞋底样本同一认定，案件顺利破获。
那一年，李广垠二十四岁，从事痕检工作三年，一案成名。后来，李广垠连续在大要案的现场勘查和痕迹鉴定中发挥关键作用，利用刑事技术手段破获多起重特大案件，工作能力和工作业绩得到认可，为方便他更好的科研和工作，市局专门为他设立“李广垠工作室”。
这么多年过去，李广垠已过不惑之年，鬓角上已经长出了白发，对晋升提职的事早已变得淡然，但依然是认真地工作。相对于年轻的时候，李广垠变得更加喜欢干净整洁，工作室纤尘不染，警服板板正正，皮鞋也是明光锃亮的。
李广垠的业余生活非常精彩，他酷爱水彩绘画，画的莲花看上去笔触灵动，意境高洁。他多年坚持长跑运动，曾在全国警体运动会上跑进过半马的前十名。在路平的眼中，师父的精神世界非常丰富，早已超脱了名利。
已经是下午六点，早过了下班的时间点，李广垠一直在单位等待徒弟路平出现场回来。
4
路平从“6.20杀人案”的现场回到单位，直接来到“李广垠工作室”，向师父汇报案件的现场勘查工作情况。
李广垠认可路平的勘查工作，他告诉路平，现场物证的时效性很强，要尽快地显现和固定。
李广垠待在工作室里，既没有回家，也没有去实验室。他知道，自己在单位，路平的心里会踏实；他不去实验室，则是放手，路平的操作会更加专注。
痕检实验室的窗帘已经合上，灯光已经关闭。
雾喷法显现手印技术是李广垠的一项发明专利，非常适合血手印的显现。路平将蓝色药水放置到手印喷显仪的固定凹槽中，让喷显仪的出风口正对着洗手盆上的手印，打开开关后，雾化状的蓝色药水飘了出来，在手印附近慢慢地缭绕。大约十分钟后，手印逐渐地变成了红色，纹线变得更加清晰，纹线上的细微特征也多了起来。路平观察了一下，手印已经具备了鉴定的条件，于是赶紧拍照固定。
路平将雾喷显现后拍照形成的手印照片发给师父。
路平来到师父的工作室，李广垠正在电脑屏幕上观看手印照片。
“很好！很好！”李广垠很是满意：“纹线很清晰，上面的特征点都出来了，手印处理得很成功！”师父的表扬，让路平很是开心。
当年，路平和其他两个同学，一起从刑警学院毕业分到技术大队，市局领导让李广垠从中选一个徒弟。那时候的路平说话快言快语，工作冒冒失失，给人一种不稳重的感觉。但李广垠通过观察发现，路平聪明实诚，做事认真，还有着一股子的韧劲，是一块痕检技术员的料，所以收了路平做徒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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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二十一日早上八点，龙泉村村委会议室。赵一甫正在组织召开“6.20杀人案”调度会。
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，赵一甫的脸色有些憔悴。各侦查组汇报上来的情况，让他感觉到，这起案件的侦破难度有点大。
警犬追踪组汇报，由于案发后下过一场大雨，路上的嗅源已经破坏，警犬从羊镇南家的院子出来后，就迷失了追踪方向。经过一天一夜的寻找追踪，没有任何收获。
视频侦查组汇报，龙泉村有公共监控三处，私人监控八处，经查看所有的监控内容，对案发当晚出现在监控中的人进行逐一排查，全部排除了作案的嫌疑。
调查一组汇报，羊镇南的妻子钱梅反映，他们有一个儿子二十五岁，在W市一家电力公司上班，已结婚生子。钱梅每周的周天早上开车去市区帮助带看孙子，周一早上开车回家。钱梅列出嫌疑人七个。
调查二组汇报，有村民反映，羊镇南戾气较重，做事霸道，依仗兄弟多，在管村治村过程中经常动手打人。村民提供出与羊镇南矛盾比较突出的嫌疑人五个。
路平代表技术组汇报，现场提取到的五枚足迹，经比对是钱梅所留；现场提取的八份生物检材，没有做出有价值的数据；在洗手盆上提取的可疑手印，显现出一枚血液加层手印，分析是案犯破坏现场后，洗手时不小心留下的，具备认定案犯的条件。
赵一甫听完路平的汇报，紧蹙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。他忽然觉得，路平汇报工作的样子越来越像李广垠--脸上表情淡定，但是让人觉得特别可靠。
赵一甫说：“有了现场的手印，我们对破获案件和认定案犯就有了信心。案犯就在龙泉村里，有血手印就一定能够找出来，当务之急，还是要先找到羊镇南尸体！”
6
晚上六点，路平的家里。
路平家的客厅非常干净整洁，一面大的书橱将客厅与餐厅隔开，书橱里整齐地码放着书籍。虽然是网络发达的时代，但是路平仍然保持着看纸质书的习惯。
路平的妻子孙小珂是W市市委组织部的组工干部，刚从福州出差回来，正在客厅里整理着行李箱。
路平的儿子路远上小学一年级，正独自在书房里写作业。书桌的上方摆放着一个红蓝相间的奥特曼玩具，是孙小珂出差买回的礼物。
厨房里，路平正在做清蒸海鲈鱼。妻子孙小珂喜欢吃鱼，尤其喜欢吃路平做的清蒸海鲈鱼。
一家人入座，桌子上摆着清蒸鲈鱼、可乐鸡翅、炝白菜心和蚝油生菜四个菜，家中充满着欢声笑语。
孙小珂对路平说：“听说你们单位要调整干部，你今年三十二岁了，也应该上上心了”。
路平说：“是呢，单位里的人在传言这个事儿。”
“你得去找领导汇报一下思想。三年前，周一白就提职干大队长了，你现在还是个主任科员。咱不能像你师父那样，德能勤绩廉样样都叫好，领导也都说好，可就是提拔不起来！”小珂说的周一白是路平的大学同学，现在是刑侦支队一大队大队长。
“你说的对。但是我喜欢痕检工作，不想离开这个岗位。我现是全省的公安英才，我的副高级任职资格也批下来了。我觉得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。”
孙小珂在组织部门工作，了解公安机关评定这些东西：公安英才仅仅是个荣誉，副高级任职资格与职级待遇也没有实现挂钩。
“你这样干下去，就是你们单位的下一个李广垠。哦不，你是下一个李广！”
路平了解小珂的性格，平时斗嘴不会影响到夫妻俩的感情。他和小珂碰了一下杯：“我是我们单位继我师父之后，下一个福尔摩斯，哈哈哈。”
“不要耍贫嘴了。你师父喜欢喝茉莉花茶，我从福州买回来一盒当地的特产茶叶，你上班的时候带给他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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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二十二日早上，李广垠工作室。
李广垠坐在办公桌前，专注地在电脑上看《挑战不可能》的回放视频。这是二〇一五年的一期节目，足迹专家董艳珍根据每个人步态特征，从三十个身高体态相近的模特中，找出事先留下检材足迹的那一个人。
路平进来，将一盒茶叶放在桌子上：“小珂去福州出差，给您捎回来一小盒茶叶，您品尝一下。”
“茉莉白龙珠，这是好茶叶，代我谢谢小珂。”路平特别喜欢师父这种不拒绝不推让不矫情的性格。
“师父，您说董艳珍是不是一个足迹天才？”
“她确实是一个奇才。有一年，我跟着公安部专家组去泰安研究一起特大杀人案的物证，现场有半枚模糊的足迹。我们都觉得，依据这个足迹不能分析出案犯的年龄、身高和步态，不具备认定案犯的条件。后来泰安市公安局邀请了董艳珍，她让排查出来的五十名嫌疑人依次在沙盘上走过，并认定了其中的一个人。后来根据她指认的嫌疑人的供述，侦查员找到了作案工具等一系列的证据，案子顺利破获。”
李广垠继续说：“董艳珍自幼继承家族的足迹追踪学，她的成功依靠的是十年磨一剑的坚持和积累。但是她看足迹的经验，无法制定出相关的行业的标准，很难在痕检界进行推广应用。”
李广垠从书橱里拿出一本书：“这是我们国家的首席枪弹痕迹专家崔道植的书，送给你一本。”
路平双手接过书，书名是《共和国刑警崔道植》。
路平记起，中央电视台二〇二一年度给予法治人物予崔道植的颁奖词中，有一句话让他记忆深刻：把细致做到极致。
在路平的眼里，师父李广垠和崔道植一样，他们都是有着痕检职业情怀的人，他们都是坚持把痕检工作做到极致的人。
路平想和师父讨论一下龙泉村的案件。
“师父，‘6.20杀人案’能确定是熟人作案，现场有案犯遗留的手印，我觉得可以通过手印找到嫌疑人，再通过嫌疑人的供述找到羊镇南的尸体，这个侦查过程也是证据链的一部分。但是赵局长坚持要先找到尸体，然后再寻找嫌疑人。”
“我觉得赵局的的侦查思路更好。如果通过手印认定了嫌疑人，嫌疑人到案后不认罪不供述，后面的工作就会被动。案犯是有预谋的作案，而且反侦查能力极强。如果我们的证据不扎实，这个案犯是不会轻易缴械的。”
师父这么一点，路平恍然大悟。
8
龙泉村村委会的院子里种着很多柳树，中午时分，天气炎热，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着。
专案组的会议室里，赵一甫和钱梅面对面坐着。“6.20杀人案”专案组已经工作了两天半的时间，羊镇南的尸体还没有找到，赵一甫的脸上有些焦虑。
“昨天晚上，我做了一个梦。镇南在梦里给我说，他现在被埋在老鸹岭的二道沟里，让我去那儿把他接回来。”
赵一甫听了，一愣。
赵一甫认真地看着钱梅。钱梅的头发很凌乱，面色苍白憔悴。赵一甫觉得，现在不是甄别钱梅的话真假的时候，应该抓紧时间去求证。
在钱梅的引路下，民警从龙泉村向北，沿着一条土路，弯弯绕绕地走了五百多米，来到一个长满柏树的山岗处。柏树上有很多老鸹窝，经常有老鸹在树上鸣叫，当地的老百姓给这一段山岗取名老鸹岭。
老鸹岭分为两层，两层之间有一低洼处，村里人叫二道沟。二道沟里也长满了柏树，层层叠叠的柏树将二道沟掩盖着，不熟悉环境的人，根本找不到这儿。
站在沟的外边看，二道沟是狭小的一段儿；走进沟里面看，二道沟的面积其实并不小。因为两天前下过一场大雨，柏树下的土被雨水冲刷过，民警找不到掩埋尸体的地方。
路平指着一处乱草攒聚的地方说：“就在这儿，挖吧”。
大家将乱草清理掉，发现了一个浅浅的长方形型的凹坑。大家沿着坑边小心地下挖，在大约半米深的地方，果然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，在尸体的旁边还有一个空酒瓶，一个酒杯，两根筷子。
年轻的技术员对路平很佩服，好奇地问路平，是怎么确定那个地方就是掩埋尸体的地方。路平耐心的分析道：“刚埋过尸体的地方的土比较松软，经过雨水的浸泡后下沉，会形成一个浅的折坑，周围的枯草就会被雨水冲到坑里面来了。”
众人皆信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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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乎大家意料的是，比中的人既不是排查出的那十八个重点嫌疑人，也不是虎姓家族人。
手印比中的人嫌疑人叫羊镇萧。羊镇萧是上任村主任羊朿忠的儿子。
在羊镇箫的家中，侦查员搜查出了作案工具--—把锤子，运尸工具--一辆电动三轮车。在锤子和电动车上，技术人员检验出了羊镇南的生物物证。
羊镇箫二十六岁，戴着一副黑边眼镜，虽然看上去高高瘦瘦的样子，但是戴着手铐的两个小臂却非常粗壮。
面对严肃的警察，看过手印鉴定书等相关证据，羊镇箫明白反抗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，开始供述整个案件的经过。
十年前的时候，羊镇南看中一个地块儿，找到时任村主任羊朿忠审批宅基地。羊朿忠认为这个地块在龙泉的边上，距离龙泉湾也太近，以污染水源的理由没有批地。羊镇南跟羊朿忠当场翻了脸，放出狠话，说他就看上这块地了，一定要在这儿盖房子。羊朿忠作为长辈，很是生气，扇了羊镇南一记耳光，说只要我干村主任，就不会批这块地。过后不久，羊镇南主动道歉，两人和好。后来羊朿忠还推荐羊镇南干了村里的治保主任。
二〇一一年夏天的一个晚上，羊镇南请羊朿忠到家里去喝酒，羊朿忠醉酒后回家的路上掉入龙泉湾里面淹死了。警察认定羊朿忠是溺水死亡，是意外事故。再后来，羊镇南接任了村主任，如愿地在龙泉边上盖了房子，还做上了村里的茶叶揽头。
羊镇箫咬牙切实地说：“利大者疑。我父亲的死，羊镇南有作案动机、有作案时间、有作案条件，但我就是没有他作案的证据！这口气我憋了十年，这件事我也准备了十年。”
因新冠疫情失业后，羊镇箫断了经济来源，心中的仇火又升腾起来，开始谋划复仇的计划。羊镇箫发现钱梅每个周日去市区看孙子，第二天才回家。六月十九日是周日，恰好预报后半夜有大雨。于是，羊镇箫就带着一瓶白酒一把锤头来到了羊镇南的家中……
案件真相大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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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广垠坐在办公桌前，桌子上有一张A4纸，他一边在思考，一边在纸上写着字，内容是“6.20杀人案”的现场勘查和案件分析情况。李广垠有一个习惯，案件破获后，复盘现场勘查的过程，以沉淀经验和查找不足。
路平问师父：“您觉得，钱梅说的托梦找尸这件事儿，可信吗？”
李广垠没有直接回答路平的问题，而是给路平讲了一个案例：“二〇一四年四月，中央电视台《今日说法》栏目播放过这样一个案件。二〇〇八年六月，吉林省长白山市的村民张永成失踪后，张永成的姐姐张燕自辽宁来到吉林寻找弟弟。张燕向警方透漏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，她声称自己梦见了弟弟被杀，并指出了埋尸的地点。警方为了安抚张燕，决定跟随她去寻找尸体。在接近长白山无人区的地方，张燕指着一处偏僻空地，坚称弟弟就埋在此处。警方半信半疑地开始搜索，他们发现了一块颜色泛黑的土壤，似乎被人翻动过。经过挖掘，居然还真的找到了张永成尸体。经过侦查，张永成和同村的一个叫韩志刚的男子，同时喜欢上有夫之妇刘晓林，韩志刚因为记恨张永成抢走了刘晓林，杀害张永成并将尸体掩埋。”
路平疑惑地问：“这么说来，托梦是真实存在的？”
李广垠说：“我们当警察的都是唯物主义者。对于一件事的认定或者否定，都应该有证据的支持。”
“赵一甫副局长交给我和周一白一个任务，让我们调查清楚钱梅说的是不是实话。他觉得检察官在审阅侦查卷宗的时候，看到钱梅通过做梦找到羊镇南尸体的这个情节，很有可能会给我们退卷，要求我们补充侦查。”
“我建议你们调查一下钱梅这几天的活动情况，她和谁的电话联系比较频繁，和谁的微信交流比较异常，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。”
路平给周一白打电话，告诉他师父的建议。一小时后，周一白回电话说，钱梅在六月二十一日晚上八点，和一个机主是虎兰铎的人通话超过一小时，十点的时候通过微信给虎兰铎转账一万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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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泉村羊镇北家。这是一个现代化的农家小院，迎门墙前是一株凌霄花，藤蔓缠绕，花开正盛。
钱梅坐在羊镇北家的客厅沙发上，脸上气色有所好转，羊镇北的妻子挽着她的胳膊陪着。路平和周一白坐在对面的沙发上。
周一白问:“二十一日晚上，你和虎兰铎通话时间超过一小时，你还通过微信转给他一万块钱，这是为什么？”
钱梅明白，公安机关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私下交易，只好实话实说：“那天晚上，虎兰铎给我打电话，说给他一万块钱，他能帮助我找到镇南的。他要求我必须给他保密，所以我就给赵局长说，是镇南托梦告诉我的地方”。
虎兰铎家。一个破旧小院，院内杂草丛生。
虎兰铎三十一岁，自幼患有小儿麻痹症，十岁那年父亲去世母亲改嫁，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。自二〇一九年开始，虎兰铎开始在网上开直播，他直播的时候不是卖货，而是卖惨，把他从小残疾、父亲早逝、母亲改嫁等身世在网上诉说，引来一片同情，于是有人给他打赏，还有人到家里慰问。后来，他的直播没有新意，观看的人越来越少，所以他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村里闲逛。
虎兰铎说：“六月二十日晚上，上半夜特别闷热，我坐在家门口乘凉。大约凌晨两点的时候，我看到一辆亮着灯光的三轮车从村子北面驶出来，沿着山路开到了老鸹岭的二道沟那儿。我后来困了就回屋里睡觉了。第二天听说发了案，我就推断应该是去二道沟里埋尸体了。”
周一白问：“那你为什么要告诉钱梅，而不告诉警察呢？”
虎兰铎答非所问说：“我不是为了钱，我其实非常愿意协助公安机关破案！”
二〇二一年七月一日，W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纪念建党一百年座谈会。副局长赵一甫说：“我们要对技术人员高看一眼，厚爱一分。经民主推荐和市局党委研究决定，任命李广垠同志为技术大队大队长，任命路平同志为技术大队副大队长。”
……
壹点号 郝广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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